碎凛

Just be happy:)

【乌琴】幼鸦(十三)

13 遗书

从水晶球中,吹出冰冷潮湿的风。琴酒闻到一股霉味,萦绕鼻尖,久久不散。

他闭上双眼。

再睁开时,他正站在黄昏别馆的门口。巨大的门扉像是天物,在地面上投射下庞大浓重的阴影。

金属的双开门,倒影敲门者的面容。是艾芙琳。红发的女孩,面上正带着琴酒从未见过的,前所未有的紧张。

砰、砰、砰。

门扉毫无预兆的打开了。金属的双开门,像一只不容置疑的大手,划过地面时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
乌丸莲耶站在门后,神情冷漠地望着他。他的状态,与在琴酒面前,大不相同。在艾芙琳面前,他表情冷郁,古井无波的双眼,仿佛在打量一个死人。

“我是来谈生意的。”她吞了口唾沫,大胆地直视乌丸莲耶的双眼。“我知道你需要什么。三年内,我会为你找到一个完美的宿体,分文不取。唯一的要求是,不要动我手下的人。”

乌丸莲耶眯了眯眼。

“你手下的人,是指黑泽阵。”

“…不止是阿阵。其他我带进行的孩子,我的家人,还有我本人,都不要动。”

“阿阵。”乌丸莲耶将这个称呼在舌尖兴味盎然地咀嚼了一遍。“跟我多讲讲他。”

不详的直觉让艾芙琳皱起眉来。她谨慎地后退,问:“为什么?”

“那不是你该问的问题。”

“难道说——”

话音未落,乌丸莲耶抬起左手,从某处传来一声乌鸦凄厉的鸣叫,然后大门重重合上!艾芙琳撞到金属的重墙上,黑暗彻底笼罩了黄昏别馆。

而艾芙琳的那则顿悟,像钻石一样清晰地烙印在了琴酒的脑海里:

他早已找到那个完美的宿体。

黑泽阵,就是那个完美的宿体。


黑暗,彻底的黑暗,永恒的黑暗,像是置身于一片没有洋流的深海。

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;又好像只是一秒钟。下一秒,这片平静的海就翻起了巨浪!

乌丸莲耶进入了艾芙琳的意识里。

琴酒知道,艾芙琳的意识还存活着,在深海的某个角落里,苟延残喘。可她什么也不能做,而乌丸莲耶的意识——强势而庞大。就像一只笼罩天空的巨鹰,双翼在灰蓝的海面上投下巨幅的阴影。

与乌丸莲耶的意识融合,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。

艾芙琳的意识之海——此刻,说是乌丸莲耶的意识之海要更恰当了——瞬间平静下来。

可是,海面之下,暗流汹涌。庞大而杂乱的思绪像湍流一样在海洋中肆意冲撞,搅动起海底最隐秘,最凶狠,最黑暗的情绪。

他推开别馆的大门。

那一秒,湿润冰冷的空气刺激鼻腔,在前额造成一种钝痛感;乌丸莲耶用艾芙琳的双眼直视天边那货球般燃烧的太阳,他内心的大海愉悦的波动起来,那是对鲜活生命的觊觎和渴望。

在乌丸莲耶的脑子中,琴酒突然顿悟:这就是为何他如此…暴虐。他没有实际的躯体,也从未感知过这个世界。声色触形对他来说只是意识中被语言规训了的一段文字。他渴望震荡性的体验,无论它多么血腥,多么痛苦。

乌丸莲耶咬下艾芙琳的手指,疼痛顺着指尖传来,在口腔中踌躇地幻痛着。咀嚼、咀嚼、咀嚼,牙齿像铁杵打在烂肉上,铁锈味的汁水四溅,挂满唇齿。他连着骨头,一起吞下,消化道一阵阵地收缩。

艾芙琳在脑海中痛苦的尖叫。

“嘘…”乌丸莲耶笑着说。他将残缺的食指摆在唇边。

远没结束呢。


艾芙琳将绳环系在房梁上,下巴探进绳环里。乌丸莲耶想起莫比乌斯环,无限的生命,鸦群相互连接的喙和尾羽,一阵莫大的愤怒突然将他裹挟。她从茶几上跳下来——像一只决绝的羚羊。自重拽着她急速下坠,脖骨传来清脆的断裂声,但她还没死亡,远没死亡。

剧痛像一根银针一样从她的头顶穿刺到脚尖。乌丸莲耶被这剧痛激活了,低低地笑起来,喉管中涌出的鲜血将笑声掩埋。在意识中,他看见一个巨大的黑鸦,被钉在一张巨大的黑墙之上,黑鸦的身体里涌出汩汩的鲜血。

——鸦腹骤然开裂!从里面生出一股河流似的银色长发,蜿蜒,爬行,直到黑泽阵赤脚从那呼吸着的死幅中走出,刹那间也变成一只巨鸦,蓦然飞去….

艾芙琳歪倒在地,她将螺丝刀重重地插入自己的胸口。而在意识之海里,那摄人的幻想消退,海面之上,乌丸莲耶与艾芙琳对坐,在死亡彻底降临之前,最后一次对谈。

“你的阿阵彻底会忘记你。”乌丸莲耶带着微笑宣判。

“那正是你害怕的。”艾芙琳的声线分化成两个。一个,撕心裂肺地尖叫着,狼狈地求饶;另一个,冷静地回答。

“我不会害怕。”

艾芙琳冷漠地打量着他,仿佛在打量一个死人。

乌丸莲耶起身离开了——汹涌的大海,归于平静。

因为死亡已经降临。

世界归于死寂。


直到下一秒。

在死亡和生命的间隙,在臣服与主宰的间隙,艾芙琳不屈的灵魂站起了身——

下一秒,一个平淡哀伤的女声在黑泽阵的耳边响起。那是艾芙琳。她的声音是如此平静,如此鲜活,如此温和,甚至给琴酒一个错觉——好像她还没有死去,好像一切的生死杀戮都只是梦境。

她说:“如果你能听到这则信息,你一定已经陷得很深了,阿阵。如果已经没有回头的话,不要放弃,不要屈服,不要忘记真正的自己,不要忘记人性。告诉广树我爱他…”

平静的声音突然被一阵气流扭曲;琴酒能感受到席卷她全身的刺骨的寒意,死亡已经像一只饿狼一样,将她死死地咬住。她的遗言被扭曲成一声凄厉的尖叫:

“——以及,绝对,绝对,不准忘记!”

死亡彻底将她吞噬。

绝望的死寂的黑暗中,黑泽阵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咚、咚、咚……

沉重如擂。


砰!

水晶球爆发出赤红的血光,骤然炸裂。

黑泽阵这才从艾芙琳的记忆中回过神来。他的手被玻璃碎片刮的血肉模糊,他却毫不在乎。

他点起一根烟,烟雾的帐幕之下,鲜血缓缓滴落。

“你的手在抖。”

小泉红子说。

琴酒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。那只血肉模糊的手,确实情不自禁地颤抖着。

“的确。”

“你没有哭吧?”

琴酒没有说话。

小泉红子朝他看去:那双深绿色的眼睛里,没有一滴泪水。甚至,没有愤怒,没有怨恨——一谭死寂。

玻璃球不会无缘无故的爆炸。一定是有很强烈的情感——或者很强大的力量介入了。

她从仓库里翻出急救包,取出里面的绷带,递给琴酒。琴酒叼着烟,咬着绷带,将自己的手缠好。小泉红子觉得他就像被上紧绷紧的弦。只要螺丝再紧几分,他就会乍然断裂。

“第二个问题我不能帮你占卜了。”她难得小心翼翼地措辞,不愿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:“水晶球坏了。”

琴酒沉默片刻,抓起烟,又深深地吸了一口。

“再见。”

他说。

阳光下,黑色的保时捷365A飞驰而去,像一道阴影。


鱼冢三郎在阳台抽着烟。远处,乌丸集团的玻璃幕墙反射出刺眼的光。

从琴酒的只言片语中,他拼凑出一个违背常理的故事。显然,对他、乌丸莲耶和莎朗·温亚徳来说,死亡并非一道不能逾越的界限。乌丸莲耶似乎是这种超自然力量的操控者;莎朗·温亚徳似乎也对这种力量有些运用。

而黑泽阵在其中扮演的角色,则不甚清晰。

但毫无疑问的是:假如事态再继续发展下去,黑泽阵一定会受到某些不可逆的伤害。

咚咚!

一声敲门将他的思绪打断。

那并不是琴酒习惯的敲门方式。

他熄灭烟头,将枪塞进后腰,无声地走到门前,借助锁孔外望。

看到的,却是一个空洞的眼眶!

鱼冢三郎被吓了一跳,费了好大力才没有大叫出声。

门外的那个男人却笑了起来:

“出来!”他大喊道,然后又神经质地压低声线:“乌丸大人想让你帮忙。”


评论(15)

热度(85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