碎凛

Just be happy:)

【乌琴】幼鸦(十)

10 变装

在日间看,那间废弃的剧院比记忆中的样子还要萧瑟。之前的那场大火让剧院垮塌,残垣断壁流露着死亡的气息。

几个小孩在废墟里玩着寻宝游戏,找着传说中的“剧院鬼影”,见琴酒来就匆匆离去。

偶尔几个没被完全焚毁的座位,被拾荒者拆的七零八落,随意的扔在田野里。

黑羽盗一,如果死了,他的残骸一定会在这里……

木质舞台被烧的一干二净,露出了舞台下的隐藏空间。那里似乎是为储藏演出服装而设计的,铁质的墙皮,阻隔了火焰燃烧。琴酒探身进去,空间狭窄,有腐烂的肉体味道……

找到了。

那是一只被砍下的左手,被人为地钉在墙面上。手臂的皮肤显然被烧伤的非常厉害,创口感染了,密密麻麻的蛆虫正在饱餐。手指的无名指上挂着一枚戒指,那正是黑羽盗一的结婚戒指。

“找到你了。”

一个沙哑的、病态的声音从琴酒的身后传来。下一秒,冰凉的枪口就抵住了他的后脑。琴酒借着铁质墙面的反光后望,那是…一只不成人形的怪物,穿着魔术师的高礼帽和红披风,而手上的枪,是一只改装过的道具枪。

他举起双手,谨慎地转过身去。

他这才看清那只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。

那是一个重度烧伤的人。他的左肩处被刀砍断,浑身上下都布满了伤,走路时,双脚的骨骼露出来,在砺石铺就的路面上拖行。

那是黑羽盗一。

“那条短信,是你发的?”琴酒冷静地问。
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黑羽盗一露出一个病态的笑容。他伸出仅剩的一只手,提起一堆蛆虫放在自己的伤口里,然后扶正礼帽。

“但你知道我学会了什么吗?把这颗子弹塞进害你的人的脑子里,你就能得到安宁。”

他危险地逼近一步,食指覆上扳机。从他的身上飘来一股腐烂的臭味。

黑泽阵理应害怕的;他知道有多少佣兵死在了这种疯子手里。

但是,相反地,他只感到一阵好笑。他嘲讽地提起嘴角:

“我以为你不杀人呢。看来你奉行的原则并非坚不可摧,不是么?”

黑羽盗一眯了眯眼睛,浑浊的眼睛里散发出危险的光。

“人是会变的。我之前有很多东西,杀手先生,你把他们都夺走了。这就是变化——”

他的食指扣下扳机——

在那一瞬间,黑泽阵的感官无限延长。他看见黑羽盗一每一根裸露的肌肉的抽动,每一块皮肤的震颤——他闻到扑面而来的腐臭味,这让他想起了那个清理门户的任务。

人的确是会变的。

那时他对死亡避之不及。

现在,他求而不得。他隐秘地渴求那种巨大的痛苦,那种庞大的休止,能将他从这一团生不由己的乱麻中解脱出来——

“砰!”

一声枪响。

黑羽盗一应声倒下。

预料之中的痛苦没有到来。琴酒抬头,在狭窄的通道尽头,鱼冢三郎持着枪,大步朝他走来。

他揪起琴酒的衣领,狠狠朝他脸上砸了一拳!黑泽阵吃痛的后退,靠着墙,迷茫片刻,突然低声笑了起来。

那是迟来的劫后余生的喜悦。和对自己软弱的嘲讽。

鱼冢三郎神色不虞地盯着他。

“你他妈欠我一条命。”许久,他才终于冷声开口。他将枪塞回枪套里,大步离开,黑泽阵却突然叫住了他:

“我们得把他送到医院,我还有话要问他。”


黑色轿车在高速上超速奔驰。琴酒坐在副驾,用食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。圈里,是那次乌丸莲耶将他送到的那家私人医院。

鱼冢三郎瞥了一眼目的地:

“打算告诉我你准备怎么支付这家医院的药费吗?”

“我有办法。”琴酒嚼着尼古丁口香糖,语气冷淡地回答。这就是他对鱼冢三郎的答谢之一:不在他的爱车上抽烟。

“那其他的事儿呢?不如从你怎么惹上这个剧院魅影开始说起?”

“我接了个活儿。”琴酒慢悠悠地回答。

“真话。”

“好吧。乌丸莲耶的活儿。砸了。”

鱼冢三郎急急地踩了一脚刹车,后备箱里传来一声闷响。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琴酒:

“你他妈认真的吗?”

“我没必要骗你。”琴酒说。他不喜欢这家伙的反应,让他再一次意识到了给乌丸莲耶干活儿到底是多么蠢的一个决定。操,他甚至还没有听到这事儿灵异的部分呢。所以他摇下车窗,取出一支烟,夹在唇间:

“还有,如果你还要以三十迈的速度在高速上开,我就要抽烟了。”

鱼冢三郎骂了一声,又狠狠地给了一脚油。后备箱又传来一声闷响。驾驶员心情不虞,嘴里念念有词:撞死你丫的。


黑羽盗一顺理成章地被接去了抢救室抢救,当然,是由鱼冢三郎出面担保费用问题的。而当那家伙被吊住一条命,在高压氧舱中奄奄一息时,就到琴酒出面的时候了。

伯莱塔抵住董事长的脑袋,后者尿了裤子。一张百万计的账单飞往了乌丸莲耶的办公室,问题解决。

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跳动声。

琴酒盯着舱里的黑羽盗一,感受到一股混杂着不寒而栗的兴奋,像有一千只蚂蚁在脊柱上爬——乌丸莲耶当时也是这样的心情吗?端详着他破碎的样子,犹如工匠端详自己得意的作品?

黑羽盗一艰难地动了动眼皮。

“我有事情想要问你。”琴酒冷漠地开口。“你在调查乌丸莲耶。为什么?”

黑羽盗一剧烈地咳嗽起来。隔着他严重烧伤的皮肤,琴酒甚至能看清他皮肤后头肺的振动。

“我…我凭什么…要告诉你?”

琴酒的嘴角提起了一个冷酷的笑容。

“凭我知道一百种方法,让你后悔你还活着。”

黑羽盗一冷笑一声。“在我经历了这些以后,还有什么可怕的?”

琴酒想起人体吊灯,“自食其力”的酒保,和大锅炖信徒——

“相信我。你之前经历的那些,不值一提。”

黑羽盗一又咳嗽了一阵,面色苍白地笑了起来。

他妥协了。又或者,他本来就没想隐瞒。

“我答应你。”


正义的行为,未必得到正义的报偿,但这并非阻止人们践行正义的理由。

这是黑羽盗一深信不疑的道理,即使在乌丸莲耶的事情之后——即使在那场夺去他一切的大火之后。

他关注到乌丸莲耶,纯属偶然。乌丸莲耶是个大富翁,藏品众多;在他死后,他的藏品流落四方。黑羽盗一盯上了其中一件,那是一顶皇冠,上面镶嵌着五颗成色极好的宝石,如今存放在乌丸集团的保密仓库里。

在对乌丸集团进行调查时,一些蛛丝马迹引起了他的注意。比如,乌丸莲耶的帐号上时有的资金往来,顶层那间诡异的空置的办公室,还有时常掠过监控一角的乌鸦尾羽……

魔术师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太对劲。

“后来,我查到了一本绝密资料。”

资料来源于高层办公室的碎纸机里。他在机器上做了些手脚,让机器只将纸张均匀地切成十六片。

“资料中显示,乌丸莲耶,只是一具意识寄居的躯体。在大半个世纪前,真正的乌丸莲耶显然和某种存在签订了契约,出卖自己的意识和躯体,换取财富、寿命、永恒。”

“接下来的半个世纪里,数以百万计的人陆陆续续的与它签订了契约。但是,不是所有人的契合都能像乌丸莲耶那样成功。有些人的意识抵抗的太过,导致他们开始产生自毁倾向,像白细胞吞噬细菌一样,吞噬自己的肉体;有些人又丝毫不抵抗,导致那个存在的形态开始溢出——他们的身上长出乌鸦似的羽毛;有些人疯了。”

“成功与否,似乎只是概率。他们管这叫契合度。”

黑泽阵想起他昏迷时听到的话。

契合度过高…机体过载…情况稳定…预后良好…

他和乌鸦的契合度…过高?

“在这近百年的时间里,成功的样品只有两个。一个,是乌丸莲耶本人,编号00001。另一个,是一个编号31447的女性。报告中显示,在31447号样本上,意识和母意识之间产生了分离。就在我准备调查那个女性的具体情况的时候,你出现了。”

黑羽盗一从没想过这个调查的代价会如此巨大。那时他将这本机密文件贴身存放,决定在晚上的魔术表演结束以后,就将这本东西公诸于众。

谁知一场大火,烧去了全部。


琴酒拿起黑羽盗一床边的病历。病历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,口吻严肃,他的病情,显然不容乐观。

“你快死了。”他不带感情地下了判断。“谁都救不回来。”

黑羽盗一笑了笑。
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还有很多时间后悔。但是,没时间践行你的正义了。”

“我也知道。”他说。

从黑羽盗一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,那种神情,琴酒再熟悉不过了。他靠在窗边,倒出一根烟,冷静地指出:

“你想向乌丸莲耶祈祷。”

“没错。”他冷静地回答。“就像我说的。任何事情,都不是阻挡人们践行正义的理由。”

琴酒眯起眼睛,冷笑一声。

“就凭你的魔术伎俩?”

“用我的枪。”黑羽盗一用不成形的手比了个枪的手势,他的眼神漆黑阴沉——

“而你,会是第一个。”

琴酒低笑一声。

“我很期待。”


他没有说谎——他是真的很期待。他渴望一场爆炸般的死亡,复仇的刀刃如蛇牙般抵在他的脖颈上,那种刺激感,那种血脉泵张的感觉,他无比渴望。

他更期待黑羽盗一的结局。当他被黑暗蚕食,他的手上沾满“罪人”的鲜血的时候,他还会想起他的家庭,他的儿子吗?他会被杀人的快感裹挟,还是会被道德感囚禁,抑或是游走在疯狂的边缘,不生不死,直到罪孽灭亡的那一天?

琴酒眯起眼。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黑羽盗一高坠的场景。他那白色的披风早就被鲜血污染,在月光下像一条乌黑的河流。

那可真美。


在长廊的尽头,鱼冢三郎靠着墙抽烟。

琴酒也点燃一根烟。火苗亮起,点燃四散的思绪。

“走吧。”他说。“我们去喝一杯。路上,讲一下你跟踪我的事。”


PS:我知道现在鱼冢三郎也还不是伏特加。给我点时间,他会变成伏特加的: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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